月光下的背影

高中毕业那年，我没有考上大学，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父亲的时候，他没有对我说一句责备的话，只是本来就不大会说话的他变得更加沉默了，我知道我伤了父亲的心，让他失望了！

一天晚上我半夜醒来，发现父亲房间的灯还亮着，我悄悄从父亲房间的窗口望进去，发现他正坐在床边上啪嗒、啪嗒的抽着草烟。床前已经有好大一堆烟灰了，父亲就是这样，每每遇到烦心的事和难以解决的问题就一直抽烟。就在那时，我发现父亲忧愁的面孔上又多了许多的皱纹，白发比以前看上去多了许多。

高考失败已成定局，家里拮据的经济是不能支持我继续复读考学的了，那时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帮助父母上山去砍柴，割草，去地里一起除玉米和土豆的杂草。因为我常年都在外读书，很少做农活，所以几天下来，手开始开裂，脚也有些浮肿，晚上回家两只脚背痒得真难受。母亲找到许多盐水让我混合在温水里把双脚放在里面浸泡，那几天从山上回来，真的感觉好累，回来就想睡觉，但看到父母亲那么劳累，自己还是强撑着帮忙做饭，喂猪等一些家务杂活。那时真的好想好想读书，因为农村的孩子，只有读书才可以改变命运，后来听母亲说，那几天在半夜里都听见我在背诵英语单词！

父亲也是那时听了母亲的话才下决心让我再复读考学的！

记得那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，我刚从山上回来，还没放好锄头，父亲站在门口喊着我的小名：“老三，赶忙放好锄头洗了手来吃饭，吃完饭与我去你表叔家一趟。”

“哦......”我答应着父亲。吃饭的时候，我看到母亲从我们家的火炕楼上拿下来一只猪脚，然后用两张大大的报纸包好，放在皮背箩里。我问父亲：“爸爸，这是干什么啊？”

父亲笑着说：“臭小子，赶忙吃饭，过一会儿你就知道了”！

吃完饭，父亲让我背上皮背箩，吩咐母亲收拾碗筷把猪、马、牛喂了关好。我们两个小时就回来了，交代完毕，我背着背箩与父亲就往表叔家的方向去了。到了晚上八九点，月亮已经很明了，我们都没有拿手电筒。其实这个表叔，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会叫他表叔的，反正在我的印象中没有任何的亲连关系，我不知道父亲让我与他而且还背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去他家干什么？

到了他家，刚到门口，一条很大的狼狗汪汪汪地叫了起来，幸好是用铁链拴着的，否则我们还真招架不住。表叔看到我们来了，赶忙把我们让进屋里去，表婶从我背上接过背箩客气了几句，就放在屋里的一个角落里了。那些表弟表妹们看到我们去了，本来在嬉笑打骂的，现在也都规规矩矩地找凳子坐在火塘旁边了。父亲开始与表叔，表婶他们大人聊一些家常，我就这样坐着听他们聊。

表叔后来问我：“听说老三今年高考了，考得怎么样啊？”

我红着脸说：“没考上”。

表叔说：“哦，是这样，那也没关系，可以再复读一年”。

我父亲边站起来边接话说：“我们也是这样想的，但是，老表、表嫂你们是知道的，我们家的情况的，老大刚刚分家，所以老三这学费就相当吃紧了。我与老三他妈本来是不想让他读了的，可是你们看他那双开裂的手和红肿的脚背，我们又不忍心他这么年轻就吃这样的苦，思来想去才想到你们这里，这只猪脚就当是老三孝敬你们二老的了。”说着，父亲就把背箩里的猪脚拿了出来，表叔一家推让了一番最后收下了。直到现在我才明白我与父亲来的目的，当时我眼睛有点湿润。

接下来表叔问父亲需要多少？父亲说：“先借一千吧，到冬月份我们家那头肥猪卖了还给你们”。

表叔说：“不大紧，你什么时候有了给我都行。”说着，就让表婶去里屋拿出来给父亲。父亲接着这钱，我看到他手有些发抖，他把上衣的纽子解开，小心翼翼地把那1000元放在最深的那一层，我们千恩万谢的走出了表叔家。

这时，月光特别明朗，只是有些偏西了。我走在父亲身后，看着父亲那月光下的背影越发佝偻，在我前面一瘸一拐的动着，我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！

后来，我拿着父亲在表叔家借的这1000元钱重新走进了学校……

（作者刘仁普，系东莞市作家协会寮步分会会员）